人心脏,狗不吃,这道理宁尘八辈儿前就明白,他从来也没觉得程婉理当对
他如何。可是真等她一刀扎在心窝上,一腔子血喷出来,才发现是那样烫人。
说是不在乎,哪儿能啊!都是娘生肉长的,宁尘刚把那冰凉凉的心露出来让
她摸了摸,她就伸手捏了个粉碎。
你不站在我这边儿也就罢了,为何落井下石?!
宁尘昏沉沉地挂在那儿,几十条灵蛇已钻进肉缝深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那剖心挖肝的剧痛足逼的人咬舌自尽。
可一直活没个活样儿的宁尘,此刻反倒一点儿都不想死了。老子非得活着走
出去,按着她的脑袋问个明白!他妈的,就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浑浑噩噩,才落得
和这一众霄小勾心斗角的境地。真要还能囫囵个从这儿爬起来,我宁尘不拼上命
在这世间弄出点动静,不如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合欢宗,羲和大殿。
内外门弟子那逼仄的炼丹房可和这儿没得比。几十丈长宽的大殿,都是聚气
柃木搭建,木助火势,中间那两人高的丹炉哪怕不放引火之物,也能窜出熊熊真
火。
大殿墙边站了一圈使女,其中半数都是凝心期。这修为放在外门,做个管事
也不为过,此刻却甘愿在此被烤得汗流浃背。
能在宗主驾前座后转悠,对修行的助力可不是内外门修业堂能够相提并论的。
光是沾上几分这炉内外溢的天炎真火,就抵得凝心期三两月的水磨功夫。有
这等好处,众使女哪个不是尽心全力,内外门女弟子更是打破头都想侍于宗主左
右。
煌仙子从来不喜炼制丹药,今天也是一样。
白焰从丹炉几个气口跃出如脱笼之鸟,欢腾腾升上半空。整个丹炉已烧成青
白色,它炉门大开,却不是为了往其中送药。
龙雅歌斜披红裳,裸着一抹香肩,赤着半抹酥胸,她右臂直穿炉口,没在熊
熊烈焰当中。满殿使女汗滴如雨,她一身肌肤却光滑似雪沼。
手臂在烈火中结出鳞片状点点黑屑,又随火焰化作飞灰,那条胳膊和白焰几
乎融为一体,琉璃般晶莹剔透。
片刻后,合欢宗主长舒一口气,只见满炉大火像生出什么心念似的,乖乖缩
回炉心,化作缕缕青烟。待煌仙子从炉中收回手来,那条胳膊已变得与常人无异。
不消多言,早已等候多时的使女们立刻围至身前,送上濡巾美酒,又替她重
新穿好衣衫。
龙雅歌饮过半盏葡萄甜酒,斜身望向一直立在几尺外的黑衣女子:「热嘛?
喝点吧!」
女影卫轻轻摇头,只是抬手向大殿外指了指。穆天香听得宗主先前传唤,早
已急忙忙赶来,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有余。
「知道啦。」龙雅歌甩甩刚刚祭炼过的手臂,在使女簇拥下踱出殿去。
「见过宗主。不知宗主唤我何事?」穆天香早已等得焦躁,此时话也说得快
了些。
「刚才炼体之时,忽地想起前几日你上报的事情了。」龙雅歌也不看她,只
是向寝殿一路而行。
「宗主是说药圃被烧一案?巡查堂已拿获真凶,经我亲自审过了。」穆天香
紧随在侧。
「何人所为?」
「一个灵宝堂外门弟子。问而不答,已锁在隐蛇窟四日,却仍是撬不开嘴。」
「外门?筑基期?」
「炼气。」
「搜魂术一探便好了,怎的这样麻烦?」
「真传弟子将搜魂术掐在他身上,却像泥牛入海一般。定是他背后宗门施了
什么手段,以防他泄露底细。宗主莫要放在心上,再关他两日,待毒摧心脉神络
损毁,属下亲自与他搜魂,不怕事情不清明。」
「由你。」
龙雅歌抛下两个字,又走几步,却猛然顿在原地。穆天香见她模样奇怪,小
心翼翼凑上一步:「宗主?」
龙雅歌望着穆天香,眼神摇曳:「你且将缘由经过细细讲来。」
穆天香便从何霄亭盗药栽赃宁尘讲起,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道了个清楚。
听完穆天香奏报,龙雅歌扭头唤道:「阿翎!」
黑衣影卫唿地转到龙雅歌侧前,目光炯炯。
「你去外门探个分明,再将那宁尘带来。」
话音刚落,女子便化作一道漆黑闪电,消失在睽睽众目之下。
「穆阁主,此事不须你操心了。」龙雅歌又对穆天香道。
穆天香愣了片刻,本想多问几句,龙雅歌已带人飘然而去。
煌仙子来至合欢大殿挥散众仆,走上一级级玉阶,将自己扔在宗主宝座中,
手指在扶手上不停敲打。分神期修为,天下齐肩者不过二十,她神念一动,便知
大殿百丈之内已无一人,可仍然挥袖施术升起了大殿外层层禁制。
一切做罢,她才发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得停不下来。
两盏茶功夫,远远传来风响。龙雅歌从座位上正起身子,先前胸中那几许激
越,被她用浑厚道心稳稳压下。
合欢大殿的禁制能挡千军万马,唯独拦不住宗主影卫。阿翎将那宁尘拎在手
里,一路来至宗主座前,将他丢在地上。
分神期修士双目如焗,千丈外的虫蚁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可是龙雅歌仍忍不
住跳下座来,走到宁尘三尺之外,低头向他看去。
貌不惊人的一张脸,倒也清俊坚毅,只是那些蛇虫可不管是头是脸,见肉就
咬,留下满面疮痍。身上就更不用提了,几天下来,好好的外门袍子浸透鲜血,
已变得黑了。那褂子被撕咬得凌乱稀碎,破烂烂像是个小叫花子。
人还醒着,只是说不出话。他双目盈着一层灰雾,想是体内淤毒愈盛,蒙了
大半心智。那身子遍体鳞伤,脏腑内也是毒气肆溢,可他眉宇间却依旧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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