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努力回忆,试图拼凑出清晰的图像:「就……挺清秀的一个男孩,眼睛很亮,,眼神特别干净。头发被汗浸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穿着游乐园的那种浅蓝色员工T恤,洗得有点旧了,但很干净。个子嘛……不算高,毕竟年纪小,看起来有点瘦,但力气不小,当时看你晕倒了,好像是他把你背到救护车附近的……」
这个描述依旧模糊,在偌大的城市和茫茫人海中,如同大海捞针。傅若昕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点缀着常绿乔木的灰色天空,那份未曾道谢的遗憾,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带着酸涩的滋味。
出院后,这份遗憾非但没有随时间淡去,反而愈发清晰。接下来的几个周末,只要不用补课或参加额外的辅导,她都会独自一人前往那家游乐园。她走遍了每一个角落,从喧闹的主干道到僻静的休息区,目光仔细掠过每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试图找到那只特征鲜明的、右耳耷拉的卡通熊,或者那个有着明亮眼睛和干净眼神的清瘦少年。
她曾在“梦幻旋转杯”旁边守候,看着笨拙的熊猫玩偶与孩子们合影;她曾在“海盗船”下驻足,观察着威武的海盗玩偶卖力地表演;她甚至循着记忆,回到当初晕倒的那张长椅附近徘徊,期盼着奇迹发生。然而,一次又一次,希望燃起又熄灭。那只特别的熊和那个少年,仿佛只是她晕眩时的一个幻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尝试过走进游客服务中心,向工作人员详细描述了那天的情况和那只特别的玩偶熊,甚至提到了右耳耷拉的细节。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了片刻,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敷衍:「我们这的玩偶服都长差不多,每天上班的人也不固定,流动性大得很,找不到的。以后自己注意身体,别给人家添麻烦。」
希望彻底破灭。高三的生活很快被更加密集的试卷、习题和考试填满,像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只有在深夜,当她终于放下被汗水浸得微潮的笔,揉着酸胀的手腕望向窗外寂静的夜空时,那个“玩偶熊少年”的影子才会悄然浮现——那个在晕眩和冰冷中给予她支撑的毛茸茸身影,那个闷闷的却异常温和的声音,那份不求回报的、纯粹的守护。这份记忆,带着初冬阳光的暖意和无法言说的遗憾,成了她高压枯燥的高三生活中,一个隐秘而温柔的角落。
3
「你要去那家游乐园兼职?」林薇的声音在电话里提高了八度,「姐姐,你疯了吗?马上就要考试了!」
「就周末去一天,」傅若昕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必须找到他。」
「就为了说声谢谢?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不只是谢谢,」她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我觉得……我必须这么做。」
于是,在一个周六的清晨,傅若昕再次站在了游乐园人事部的办公室外。她编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说是想锻炼自己,为大学生活做准备。
人事经理是个身材微胖、眼神油腻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在傅若昕身上逡巡,尤其在看到她表格上“176cm”的身高时,眼睛亮了一下。
傅若昕站在游乐园人事部的办公室外,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高领毛衣和深色长裤,外搭一件驼色运动外套,高挑的身姿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挺拔。为了这次兼职,她特意编了个想要体验生活、为大学生活做准备的理由,但内心深处真实的执念,是找到那个在秋日晕眩中给予她无声守护的“玩偶熊少年”。
“赵小雨是吧?”经理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热情,“条件非常出色!我们巡游引导队正需要你这样的女生,气质好,穿特制裙装,在花车前面引导,曝光率高,机会也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暗示裙子的长度,“工资也比其他岗位高不少。”
傅若昕心中冷笑,这种带着审视和算计的目光,她从小就见得多了。她神色不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谢谢经理,但我对穿玩偶服更感兴趣。”
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变得有些生硬:“玩偶服又闷又累,工资也低。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去引导队可惜了。”
“我不怕累,体验不同工作更有意义。”她坚持道,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动摇。
经理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在表格上潦草地签了字,语气淡了下来:“行吧。去那边换玩偶服,然后先去‘激流勇进’项目区帮忙吧。”
“激流勇进”项目位于乐园边缘,巨大的水流声轰鸣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道具间更是偏僻,是一间临时搭建的板房,内部拥挤昏暗,各种造型的玩偶服像没有生命的巨人堆放在架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霉菌混合的复杂气味。
就在傅若昕适应着昏暗的光线时,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目光——那只棕色的、右耳微微耷拉着的卡通熊!它被随意地塞在架子最里面,身上落了些灰尘,显得比记忆中更加破旧。
“请问……我能穿这件吗?”她指着那只熊,问正在整理道具清单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语气生硬:“那件坏了,不能穿。”
“坏了?”她的心一紧,“怎么坏的?”
“上个月有个小子,穿着它不知道发什么疯,救人还是干嘛,把头顶的支撑骨架给别断了。经理让他赔偿滚蛋了。”工作人员的口气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
旁边一个正在擦拭道具的阿姨抬起头,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听说啊,是急着救一个晕倒的女学生,脱的时候太急,没拿稳,头套掉地上又被旁边经过的推车撞了一下。那孩子也是实诚,白干了一个月,工资全赔进去不说,还倒贴了钱,啧……”
傅若昕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假装担忧地追问:“这玩偶服看着挺结实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坏呢?”
“小姑娘你不懂,”工作人员终于抬起头,指了指玩偶服的头顶内部,“这里有个主要承重的卡扣和铝制骨架,要是没按顺序解开就硬扯,很容易变形甚至断裂。那小子当时急得很,说是有人晕倒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顺序……”
就在这时,板房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清瘦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帽卫衣,胸口印着《古剑奇谭》游戏中人物的Q版图案,下身是简单的黑色运动裤,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书包拉链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青铜剑形状的挂件,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
“领班,我来交赔偿金。”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傅若昕的呼吸几乎停滞。是他吗?那个声音……
被称为领班的男人抬起头,斜睨着他,语气嘲讽:“哟,钱终于凑齐了?”
“嗯。”少年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面额是五十和二十的,叠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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